赵莼拿了灵膏在手,略微取得一些出来查看,见其中灵气稀薄,大抵是用了些养血补气的药材,另外为全五行,便又额外添了金粉玉屑进去,看上去倒是流光溢彩,如玉髓脂膏,实则却用处寥寥,几如鸡肋。
“听那乐陵侯说来,这朱玄派中当也不乏筑基以上的修士存在,此等粗劣之物,多半也只是底下弟子在用,你既说朱玄派每年都要向绍云征取大量灵膏宝玉,甚至还有皮毛兽骨,另各种药材与无根之水,便可知此派弟子的数量很是不少,除修行外,其余杂类的传承亦没有断绝。”
赵莼语气一顿,旋即点头言道:“底下弟子多了,上头坐镇之人必也弱不到哪里去,即便没有外化修士,几个真婴不定也是有的。”
秦玉珂颔首称是,这才听赵莼讲起北云洲的事来,待听到宣国之时,亦不由皱眉道:“恩师所说的那处宣国,当与弟子听闻的宣国是为一处,这府中楚世子曾言,天下共分陇、青、幽、荆、榆五州,其中便以独据青州的宣国最为势大,就连朱玄派也不敢在那处放肆。此外,青州地处极北,上接天山雪域,为五州水脉之共源,土地亦最为丰饶,更从无旱涝天灾,说此是天府之国也不为过。
“弟子听时,便以为这宣国背后,必然站了一座势力极大的宗门,如今想来,就只怕是恩师口中的北云洲修士在庇护此国了。”
赵莼面色平静,淡笑道:“那北云洲内多半不缺外化修士行走,却不好冒然打破禁制进入其中,为师便想到朱玄派在此扎根已久,若说完全不知北云洲的事,那必然是不足信的,就不知此派修士有无门道进入其中,即便没有,再寻它法就是。”
秦玉珂听了连连点头,神情认真道:“这也简单,等年末时乐陵侯父子上京,弟子也便以洗月派掌门之名,在那宫宴上讨得一席,届时朱玄派之人必会到场,总少不得要与此派中人往来一番。”
赵莼听罢,便也不在此事上耗费更多心神,索性交了弟子去做,到年末之前的几月,也好安心静修一段时日。
现下她一具分身在此,本尊则仍在五泉山上,但凡一方有了变故,另一头也可即刻赶往过去,便算是留的一记后手了。
日子便无形无状渐推移至了冬月,一场小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,叫乐陵城内银装素裹,白茫一片。
乐陵侯府前,十数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拿了笤帚与铁锹铲冰扫雪,直等面前大路干净下来,露出块块湿润青砖,才有车夫牵来马车,在大门前处整整齐齐列了一队,前头的几驾马车旁边,俱有仆从驾马举了华盖,其中所坐何人,自然不必多言。随后几顶青盖马车,却是坐了府中原来供养的几个道人,纵然乐陵侯已不再对他等推崇备至,如今也不敢轻易遣散了他们,就只怕这些道人心中有怨,暗中报复起家中老幼来。
再在这些青盖马车后头,才是满载货物的车架,其上堆作小山,俱是乐陵郡内出产的贡品,朝廷对此有划定额,但凡缺斤少两,便要治罪于乐陵侯了。
便说乐陵侯父子正立站门前,等着客居别府的秦玉珂过来,骤然见得两道身影联袂而至,不由得疑惑言道:“秦掌门,这位道长是……”
秦玉珂神情未变,却退于身边那人斜后处,向父子二人点了点头道:“此乃贫道恩师,今日亦是要往淮京去。”
听此人竟乃秦玉珂之师,乐陵侯顿时精神大振,连忙起了道家礼数,向赵莼打了个稽首道:“原是秦掌门之师,在下有失远迎,道长若是不嫌,便不妨与我等一齐上京好了。”
赵莼淡笑着颔首,应道:“那就却之不恭了。”随即抬起手来往乐陵侯眉间一点,霎时叫其面容舒展,一股暖融之意充斥四肢百骸,便是在这寒冬腊月间,也如逢春一般未得寒气所侵。
乐陵侯今已过不惑之年,少时伴读京城,常随龙子凤孙猎兽山中,倒也留下几处暗疾在身,致使腿脚不大灵便,每逢寒冬即胀痛难忍,如今四肢暖融,竟已无任何不便之处,尤似二十出头年纪一般,面色红润,身躯健硕。
待他回过神来,赵莼已是随弟子上得车去,只有家眷尚还留在身边,望见他精神焕发,耳边竟已生出黑发,不觉瞠目结舌,惊讶万分。
乐陵郡与绍云国都城淮京相隔有千里之遥,此番上京又带得有许多货物,一路上白日走夜间歇,到淮京时已然是一月之后了。
乐陵侯少时曾居京中,世子亦在京城宿住读书,是以京城之中亦有一处乐陵侯府在,据说为国君所赐,左右近邻也都是皇亲国戚,只是占地不广,并无法与郡城之中的侯府相比。
楚世子下得车去,便停也未停地先去安排赵、秦二人的住处,只把两人好生安顿下来,随后才草草安置了另外几位道人。
这其中便有个名叫邓同的人,从前受乐陵侯府供养,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一应修行外物也只管问人要来,养尊处优了不少年生,今朝处境却陡然一变。就不说乐陵侯父子的态度,只拿府中奴仆的表现来讲,竟也当他是个沽名钓誉的假道士,如今到了京城里来,更是住得偏僻狭小,全然与上回不同了。
邓同心中憋闷,一望见院内布置如此俭朴小气,便更是火气冲天,当即拂袖一甩,就出了大门而去。
只见他愤然离去后,未走多久便到了一处道观前,又霎时改换了一副笑脸,向面前童子道:“这位道友,苗春秀苗道长可在此处,劳请通传一声,就说是邓同在此,想要见他一面。”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