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秋汲心头微动,想到赵莼与那秘宫主人出自同门,便极有可能也是从上界而来,如此,倒也解释得清她横空出世,一身剑术皆不像北云修士那般粗劣了。北云洲内肯下定决心飞升的修士并不多,从上界下来之人更是少之又少,是故他心中好奇不已,既有对大千世界的无限向往,也有对赵莼来意的探究。
后者听到此处,只微微颔首算是认同,又问道:“此都是些陈年旧事了,越道友不必再提,只说来意就是。”
见她言语之中对这李裁风并无多少关心,越谊也便心中有底,暗道祖师猜测不错,对方或真是被身后宗门给逐出了门外,是以从不提起自家师承,更对此多加遮掩。看今日赵莼的表现,也不像是这李裁风的后世徒孙,而更像一位普通同门,便恐怕就如李裁风一般的外化修士,在其身后宗门之内也不算什么利害人物!
思及此处,越谊便直言道:“实不相瞒,当年李前辈自感寿数无多,便将之洞府移去了汨成原下,另在外头筑起两层秘宫,设布疑阵机关多不胜数,就是为了不让外人扰他清静,只是多年过去,再厉害的禁阵也有松动之日,李前辈忧思于此,便又与祖师言道,讲他洞府之上有一层禁制,来日若有同门到此,必是能顺利入内而不惊动其他,可若有人强行破禁,这洞中机关便会顷刻自毁,不给那人留下一分一毫。
“道友顺利既得了东西,便证明你与李前辈出自同门,贫道这处也需告知你一个消息。”
到此处,他语气微缓,似有几分顾忌之相,郑秋汲便闻弦知意,虽觉得有几分可惜,但仍是站起身来向两人言道:“贫道尚有宗务在身,就不在此久留了,这便告辞而去。”
赵莼轻嗯一声,待将郑秋汲送出门去,才见越谊凝起眉来,谨慎传音道:“不知道友手中可是有一只铜盘?”
她稍微一寸,发现当日从李裁风洞府内取得的宝物中,的确是有这么一只黄铜罗盘,只是自己不缺法器,心中亦不甚急切,因而还未来得及细细一观。
便点头道:“是这样不错。”
“那便对了,此物乃是一只寻路罗盘,似乎与当年李前辈留下来的东西有关,若是没有此物,贫道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。”越谊佯作一番心定之态,继而道,“李前辈曾嘱咐祖师,来日若有同门之人到此,便要那人凭了罗盘去取遗留之物,贫道如今也是为了带话而来,眼下话已带到,便不在此久留了。”
说罢站起身来作势要走,赵莼便上得前去,与之笑言道:“今日之事倒多谢道友告知,等在下将此间事情了却,便还得回宗向师门长辈复命,届时秘宫无主,却还得劳驾几位道友分心看护了。”
得知赵莼要走,越谊心底却说不出是喜是忧,实则这几日里他也是斟酌之后才上了门来,如若这赵莼实力平平,非是像李裁风那般的厉害之辈,他也不会坦然将此事告知,只是见着赵莼本领惊人,连着姬炀、姬绥都已亡命在她的剑下,越谊才甘愿卖她一个人情罢了。
且今日之后,也是叫越谊觉察出这两人身后的宗门并不简单,许是在那大千世界中也颇为得势,是以此番卖好,也不是没有要赵莼承他人情,为来日飞升上界拓一条人脉出来。只可惜赵莼此言便是将秘宫之物用以投桃报李,而矢口不言其他事情,越谊心中亦难免起了几分急切。
赵莼只当未觉,便将之送去殿外,并不管越谊心头有何想法。
此人虽远道而来将李裁风一事告知了她,但究其根底,其中真正紧要的寻路罗盘,也不是非要他人传话不可。对方肯卖这个人情给她,也得要看她愿不愿意承下,如若只是这等小事,就要她承下对方的好来,世间又哪有这样的好事。、
何况越谊打起的注意她也不是不知,其生前之时不敢飞升上界,自当是顾虑重重始终未曾下定决心,如今寿尽而去,便又另外使了法门出来,将一缕残魂引到这管扶枝的身上,可见心尤不死,还是想求一个长生之道,现下即是将赵莼视作了登天梯,欲到大千世界内一试机缘罢了。
赵莼哂笑一声,这才将身一转入了殿内,自袖中取了那黄铜罗盘在手一看,此物巴掌大小,造得却是不够精巧,颇有些古朴模样,面上蒙了一层晦暗不清的玄光,将其中神妙俱都隐去,若不细致查看,一时半会儿定然难以觉察。
赵莼动起神识,鼓气轻吹一口,即见罗盘之上的玄光迅速消弭下去,露得一柄玉质指针出来,这指针满布裂痕,仿佛立刻就要碎去,现于人前之后,更是摇摇晃晃摆动不定,只有赵莼拿了神识浸去,便才肯停下一瞬。
她见此情状,心头非但没有落定下来,反而还起了几分惊异,对那李裁风留下的东西颇感兴趣。
罗盘不定,指针晃移,若按寻常情况,便多是藏匿宝物之处有设隐匿阵法,或引了多种气机混淆视听,以避免旁人意外寻到那方地界。而以李裁风的手段,如若是在那地界取用了隐匿之法,又为何不在秘宫洞府同样施为?他这禁阵之术可谓精练老道,即便地下秘宫存世已久,也不过是因长年累月过去,其间禁制自行松动,这才给了旁人可乘之机。
与其说是李裁风要为难这拿了罗盘的人,倒更像天地之间冥冥有感,又或是其中之物牵扯太大,这才下手阻之。
而无论是何缘由,如今这罗盘既已落到她的手中,也没有不去一探的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