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.第 6 章-《碎玉投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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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觉得丁延寿擅自毁坏玉石的确欠妥,但不至于让丁汉白骂那么难听……尤其是贬低他们几个师兄弟那两句,狂妄劲儿能吃人。

    他怕回小院又对上丁汉白,到拱门外后偷看半天才进去,不料丁汉白不在。

    丁汉白正抱着他那毁容的老婆在姜采薇房间,五指修长有力,但爱抚在上面的动作格外轻柔。姜采薇端进来吃的,关上门说:“火也发了,亲爹也骂了,吃饭吧。”

    丁汉白挽挽袖子:“小姨,你说我骂得对不对?”

    姜采薇是丁汉白的亲小姨,是姜廷恩的亲小姑,和丁尔和、丁可愈隔着一层,不过她对每个人都好。但谁没有私心?在好的基础上,她最疼丁汉白和姜廷恩。

    “骂人还有对不对一说?”她回答,“当着那么多人冲你爸喊,你还没学会走路就被你爸抱着学看玉石了,极不极品,也是当初你爸教你认的。”

    丁汉白捏着筷子划拉碗沿:“我在气头上,谁让他毁我东西,还是给那几个草包用。”

    他的想法非常简单——对于技法和材料需要保持一种平衡,七分的技法不能用三分的材料,更不能用十分的材料。

    丁汉白有火就撒,从不委屈自己,这会儿收拾干净桌子给姜采薇展示,粉白莹润的一块石头,他觉得很适合姜采薇,能招桃花。

    “小姨,你喜欢么,我好好雕一个送你当嫁妆吧?”

    姜采薇说:“行啊,连上我的南红小像,一大一小。”

    丁汉白扭头看梳妆台上的小像,抛光之后又放了一段日子,被摸得更加光滑。他终于想起来问:“这不是廷恩做的吧,到底是谁送你的?”

    姜采薇卖关子:“你猜猜。”

    丁汉白半信半疑:“我爸?可他哪有时间雕这种小件儿,线条画法也不像他,这个柔。”

    姜采薇说:“是慎语。”

    丁汉白吃惊道:“纪慎语?!纪珍珠!”

    他对纪慎语的全部印象都在那次不及格的富贵竹上,就算偶有失手也不可能从青藏高原偏至乌鲁木齐,除非对方压根儿就在演戏。

    可他不确定,纪慎语的手艺有这么好?

    丁汉白一阵风似的卷进小院,院里三两棵树之间牵着细绳,纪慎语正在树下晾衣服,遥遥对上一眼,纪慎语疑似……翻了个白眼儿。

    也对,他早上那番话伤人,如果纪慎语真是妙手如斯,那生气很正常。

    丁汉白游手好闲地过去,拿起一条裤子拧巴拧巴,展开一搭把绳子压得乱晃,问:“小姨那儿的南红小像是你雕的?”端着漫不经心的口气,瞥人的余光却锃亮。

    纪慎语把一条枕套夹在绳上:“是我雕的。”

    就这样承认了,等于同时承认富贵竹那次装蒜,还等于表明以后彻底踹掉草包这个外罩。他被丁汉白那通吵闹刺激得不轻,以后其他师哥会不会防他另说,他就轻轻地跟丁汉白叫板了。

    也许是他刚到时不在意丁汉白的看法,时至今日发生了颠倒。

    丁汉白和纪慎语都没再说话,无言地在树下走动晾衣服,认的人那样坦白地认了,问的人那样大方地接了,衣裤挂满摇晃,像他们手掌上摇摇欲坠的水滴。

    丁汉白透过白衫看纪慎语的脸,眼里浮出他的芙蓉石。浮影略去,纪慎语的脸变得清晰,让人思考这是不是就叫芙蓉面。

    丁汉白咬牙,猝不及防地被自己透顶一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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